我要谈的第一个问题是读书,也就是强调一下学习,提倡认真读书的风气。最近有些文章一再谈文艺工作者应该具备一定的素养。这就是思想素养、文学素养、艺术素养。要刻苦学习马列主义、毛泽东思想,特别是要学毛泽东文艺思想,明白几个问题,越明白透彻越好。最近,我发现有些同志不好好读书。这不行,没有理论指导的行动,往往陷入盲目。有的同志还说,"我们又不想到马列学院当讲师,学那么多马列干嘛?"这话可不对!在我们队伍里有一种不好的现象。互相不服气,谁也不服谁!这是旧艺人的坏习气,希望年轻的同志千万不要沾染。有时候当面挺好,背后就满不是那么回事了!有时候连当面都顾不住了!过去说:文人相轻。这不好,要改掉,应该是文人相亲。我们文艺工作者应该是有文化的人,现在我们的文化太低,赶不上客观形势的需要。老艺人生长在旧社会,那是另一回事,多数是幼儿失学,从小学艺嘛!
从现在的基础来看:年轻的战友们都比我们文化高,可别认为就够用了。我们从事相声艺术,从讲唱文学、说唱艺术,具体到相声,需要的学识太多了!这次南开大学的薛宝琨,广播学院的韩连仲,还有几位外请的同志,都讲过这个问题.讽刺,是比较难的艺术门类,方成同志也专门谈过。薛宝琨同志有一句话:"悲剧是童年艺术,喜剧是成年艺术。"这话道出喜剧艺术的难处。所以不读书不行。我们这辈儿的相声艺人中有一位造诣高的,就是天津的刘奎珍,直到现在还不会写自己的名字。可是内行都知道他有不少口头创作,比如他的《画扇面》很好。可是大伙儿都说,他就改了。从生活中找素材,用原来的路子改成《补袜子》,叙述一个妇女挺笨,又爱说大话,丈夫买了一丈二蓝布让她给做件大褂儿,她给裁坏了,还说: "不要紧,可以改小褂儿",小褂儿也藏坏了,又改坎肩儿、裤衩儿,还不行,只好补袜子,妙的是把补丁补在了脚面上。相声演员都学他这段。人家又改!改成二百五打赌吃包子.也是来自生活,描写的非常细腻。相声里有许多作品,好在生活底子厚,细节真实动人。
老舍先生有许多作品都贵在生活气息浓,幽默感强。《骆驼祥子》的原著不知道同志们看过没有?我认为比《二马》高,还有《四世同堂》、《牛天赐》、《柳树大院》,《老张的哲学》,好都好在寓意深刻,人物生动。年轻的同行们非读书不可啊!
我们学马列主义、毛泽东思想,不是为了到马列学院讲课,不是停留在口头上,要与艺术实践结合起来。前一阶段,有些同志写的相声,受了当时社会风气的影响,写了些段子不太好,可以叫火上浇油。这是由于思想涣散引起来的。一个作者或演员,对生活应有自己的正确观点,不应该写作和演出这样的东西。这不能不说是前进中的缺点,应该说是认识问题。我说个浅显道理,培育我们成长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土,社会主义国家,这个道理既浅显、实际又原则。我们是演员、教员,美的传播者,人类灵魂的工程师,尽量不要犯这样的错误。
我也是从旧时代过来的艺人,在旧社会生活了一半。解放那年我三十二岁,今年六十有八。三十二岁时,我的世界观已经形成了,烙印打得很清楚。解放后并没有特殊安排我学习,和大家一样受党的教育。解放初期在艺人学习班,也是先学《社会发展史》,明确人是怎么来的。邓颖超、周扬同志,还有赵树理、阿甲,杨绍萱等同志都给我们作报告,目的在于帮助我们建立正确的世界观、艺术观、人生观。我们文艺工作者,今天还是要认真学习马列主义、毛泽东思想,特别是毛主席的文艺思想。鲁迅的文艺思想也应当学。学了,把它运用到相声中来,尽力去为人民服务,为社会主义服务。学习不是为聊天儿,考别人,"这事儿你懂吗?"而是用来指导自己的生活、艺术实践。
到现在我还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缺点,还是要加紧学习。我们都不要犯路线错误,虽然没跟哪个帮伙干,在艺术上反映出来也要改。要学习马克思主义的立场,观点、方法,对生活里的不同人和事要有正确分析。你不努力学习,多方面丰富自己,单说知识性、娱乐性的节目也说不好。相声里包罗万象,形式也多种多样。解放前我们有五百多段节目,加上所有的小段,有六百多个曲目。谁也会不了那么多,何况随时发展也随时丢,象老艺人吉评三的东西几乎全丢了!没人会了。有人能说出内容来,也不是他那使法,技巧丢了,张寿臣先生的段子记下来的是少数,丢了的是多数。张先生是一位承上启下的相声艺人,公认他活儿宽。就是会得多。其次就是我们的师兄赵佩如,他们会的可能比老前辈"穷不怕"还宽。过去一般演员都得会六十段以上。前一时期,我们发现了道光年间《风流词客》相声马的材料,这是和《子弟书》作家鹤侣氏同时期的人。究竟产生在什么年代?查不出来。据《子弟书》记载,《风流词客》的作者是明窗,查他的资料查不到,一查《鹤侣氏传》在出来了!他于道光七年到十五年在北京西安门里(也就是西华门)当侍卫。羽林军的侍卫一班儿十天,不能回家。白班和夜班都有功夫出去玩儿,有腰牌。所以常在"西城一带谋生计"。我们推测:也就是西安市场、西四牌楼,就是现在的胜利电影院。他写过侍卫叹、老侍卫叹、女侍卫叹......明窗写了三回一共三百二十多句的《风流词客》,记载了相声马怎么 "园粘儿" (即招引观众),怎么"使活" (表演得活灵活现),怎么开"杵门子" (演述后索费)都有着生动形象的描写。相声码收入很丰厚,一天除了必要的开销,能剩一串钱,也就是一千文,那阵儿每块银元换不了一百个子儿,日挣一串钱,这个数字很惊人哪!谁说那时候说相声都撂地?人家相声马就有固定场子。我先说说他这打扮儿:这是冬景天儿,他穿着灰布吊面的皮袄,皱绸马褂儿,皱绸搭包,缎面儿毡靴。场子正中有个场面桌,桌上有"泥性茶壶瓷茶碗"。张寿臣先生说《小神仙》就提到了"泥性壶",也就是"宜兴壶"。桌子上还有钱板,要钱的笸箩,醒木、扇子、手绢都有。还有个香匣子,在场面桌上摆着,这在我们小时候还赶上过呢!就这么窄(手势)的一个匣子,上面有九根铁丝串过来,点着一根鞭杆香.就象烟铺火绳一样。客人抽烟时拿过来点烟。
另外,我们还发现了一个材料,说相声的有鼓,开场时打一个牌子叫《丹风朝阳》。我们曾经看过宋元时期的名画册:《眼要酸》,用在了我们出版的集子做封面。就是有个人戴着帽子,上面都是眼睛,右边捧哏的掖着扇子和托板,旁边有个鼓,就是现在唱大鼓的用的那个鼓。这次到日本,也详细问过这个事情。因为在场子里发现了一个鼓,不是说相声用的,是说评书用的,出现了妖魔鬼怪就打这个鼓。现在日本名古屋一带民间说相声的,还用这鼓。在出土文物里面,有汉代说书俑,可能大家差不多都看过,我有点怀疑,我认为它也许就是相声俑。我们发现到的最珍贵的材料就是这个鼓。
另外,就是他会的节目多,他的节目里就有单口相声《古董王》。现在整理本子, "古董王"这三字谁也没写对,都写成了"古董"。《风流词客》里也没写对。好象这个人是卖"古董"的。应该是"鼓动",北京人常说: "你又鼓动(鼓捣)人啦!"就是鼓动的意思。根据这段节目推算,他是个会得多的相声艺人。
鹤侣氏写过一段《书目集锦》,把《子弟书》的曲目连在了一块儿,就象是前些年出现的《我的历史》、《柳堡的故事》那样,用电影名字组织一段故事。鹤侣这段头一句就是"风流词客家住高老庄"。鹤侣的年头搞清了,不会在道光以后,起码要比"穷不怕"早一辈。 "穷不怕"也不是没老师。白沙撒字有一位没名的艺人叫"粉子颜",也有叫"沙子颜"的,他就是撒字好,有叫"白沙"的,也有叫"白粉"的。孙丑子和他是一辈。现在我们还没查清孙丑子是谁的徒弟。那时候的单口丰富极了,后来差不多都丢了。从我们的长辈来说,说单口有位"重疯子"率名叫重寿峰。他是刘宝瑞的老师,我曾经帮助宝瑞整理过他的《风雨归舟》。重先生会的单口要比张寿臣先生多,他故去后,刘宝瑞跳门,又拜了张寿臣先生,那阵儿相声节目很多。老前辈马德录也是会得多,他那活地道,号称相声公司,谁跟他一块儿"联穴"(在相声大堆献艺)谁长能耐。跟他学一段《六口人》二十枚,学《相面》六十枚。人家说:你们就是会也不是我这样,所以得花钱。马德禄是马三立先生的父亲,他大哥马桂元艺术上比他还好。马三立先生说: "要有我哥哥,我学不了这个,人家会得太多了,我怎么学也不对。"高桂清先生嘴里有毛病,可没妨碍使贯口,那功夫地道。当年他曾经说过: "寿臣现在没捧哏的,我要给他捧,那就好比老虎长了翅膀儿。""翅"字他说不清,就这么个舌头。使单口也有高的。那时相声场子轮换逗捧,轮换吃饭,每到饭口他就使单口,等你吃饭回来,人家准把"年子"(观众)续上。
我提相声马。不单是介绍相声历史,也想说明会得多。我们后来不会这么多,说明丢了许多,剩了近六百个条目,会六十段满可以做个相声演员。现在的演员会得太少,有的只有几段节目。过去活儿软不敢在园子演。上电台没关系。我的《数来宝》除了跟常宝